美国在稀土竞赛中掉了接力棒

如果说全球对稀土的争夺——F-35战斗机和导弹制导系统背后的元素——是一场接力赛，那么中国在上世纪80年代就抓住了接力棒，并抢先起跑。曾经是行业领导者的美国与世界其他国家一道，被中国抛在了身后。

不断恶化的中美关系重新激发了美国重返比赛的欲望。华盛顿急于减少对北京的依赖，在重振本国稀土产业方面大举发力。但专家表示，即使存在新动力，立法者仍然感到困惑，不知应该如何对抗中国的规模经济并弥补巨大的专业差距，这是长期以来阻碍美国行业发展的两个关键弱点。稀土开采也是出了名的“水很深”——这是美国产业收缩的原因之一——前景良好的公司必须应对漫长的监管和许可程序。

要重建美国稀土产业，“你需要受过（相关）教育的人；你需要有经验的人；你需要运行良好的的矿藏和加工系统，”关键矿物研究所（Critical Minerals Institute）执行主席杰克·利夫顿（Jack Lifton）说，“这些在美国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稀土是17种金属元素的总称，绝不稀有，但它们确实支撑着从高科技武器到风力涡轮机的一切（设备）。然而，中国压倒性地主导着将矿石转化为永磁体的供应链，控制了85%的加工和92%的磁铁生产。过去，北京曾短暂地将稀土作为政治杠杆，据说最近还考虑对某些类型的磁体技术实施出口禁令，这进一步显示出，稀土行业可能成为美国政府和国防公司的主要压力点。

“超过95%的稀土材料或金属来自中国，或在中国加工。没有其他的选项，”美国国防巨头雷神公司（Raytheon）首席执行官格雷格·海耶斯（Greg Hayes）本周警告说，“如果我们不得不撤出中国，我们需要很多、很多年，才能在国内或其他友好国家重建这种能力。”

彭博社数据显示，中国是美国稀土需求的最大供给方，远超剩余国家供给总和。

从潜艇声纳到飞行器磁盘驱动电机，美国军方几乎完全依赖于中国广泛的稀土价值链。举例而言，每造一架洛克希德·马丁（Lockheed Martin，美国航空航天制造厂商，以开发、制造军用飞机闻名世界，是全世界最大的国防工业承包商之一）公司的 F-35 战斗机都需要用掉920磅稀土；而一艘宙斯盾驱逐舰则需要大约5200磅稀土。历史上，蒙古人最大的弱点是缺乏攻城武器；而现在，美国的问题是她的武器是由其竞争对手制造的。

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对国家在中国稀土方面的依赖感到震惊，发布了一项关于稀土的行政命令，并增加了对国内企业的资助。拜登政府在这些行动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包括将稀土项目纳入其《国防生产法》（Defence Production Act）并扩大其稀土库存。但总体而言，稀土咨询公司三树咨询（ThREE Consulting）的总裁詹姆斯·肯尼迪（James Kennedy）说，美国的努力未能起到作用。

他说，“15年来，美国一直在追求推动政策发展，每一次都是一场惨败。”

金融咨询公司霍尔加藤（Hallgarten & Company）的矿业策略师克里斯托弗·埃克莱斯顿（Christopher Ecclestone）将华盛顿的做法比作一只在轮子上跑圈的仓鼠。他说，美国的政策“像某种催眠的轮子一样兜兜转转”，“让人着迷，但实际上并没有在另一端生产出任何东西。”

部分麻烦在于，立法者正面临着近乎艰巨的政策挑战：从零开始建立一整个行业，而中国已经拥有了数十年的领先优势。加利福尼亚州的帕斯山稀土矿（Mountain Pass Mine in California）是美国唯一的稀土矿藏，其中可被用于军事的重稀土数量非常有限，且目前几乎所有的产出都运往了中国。但它现在正试图在全球稀土产业中占据更大的份额，并计划依靠拜登政府价值3500万美元的一揽子计划，打造稀土分离与加工能力。

最近几个月，美国众议员盖伊·瑞森绍尔（Guy Reschenthaler）和埃里克·斯沃韦尔（Eric Swalwell）还提出了一项两党法案，该法案将使用税收抵免来刺激国内磁体生产，这是政府为激励稀土价值链顶端生产所做的一系列努力中的最新举措。（2021年，他们曾试图推进类似法案。）一些专家警告说，法案可能不会产生预期效果：肯尼迪指出，该法案没有区分磁体类型，因此即使是生产廉价低级磁体的公司，也仍然有可能获得税收抵免资格。真正的好东西是更小的、精密研磨的永磁体，能够在国防领域创造奇迹。

自发材料公司（Spontaneous Materials）的创始人斯坦·特劳特（Stan Trout）表示，该立法可能会激励生产更大的磁体——例如用于风力涡轮机的磁体——而不是用于国防应用的磁体。“无论他们是否知道，该法案实际上都会促使人们制造用于风力涡轮机的磁体，因为他们是按重量获取报酬的。”他说。

制定这项立法的挑战显示出，美国立法者仍在苦苦寻找，打造可以同中国竞争的行业的方法。数十年的投资和密集的补贴使中国实现了巨大的规模经济优势，使美国公司几乎不可能进入市场。

“你可以走到五角大楼或华盛顿说，给我们一些钱，我们要做稀土。华盛顿会抠抠搜搜地掏出200万或者400万美元，然后说，去玩吧。”埃克莱斯顿说，“但这与钱无关。”

除了经济之外，美国的努力也受到巨大的专业知识差距的阻碍。多年来，这种差距不断扩大。虽然中国将资源和资金投入到大学、实验室和其他机构的研究工作中，但美国在这方面的兴趣和投资却在下降。1996年，华盛顿还关闭了美国矿业局（U.S. Bureau of Mines），这是一个关键研究机构，对已经摇摇欲坠的行业造成了又一次打击。

“在中国，稀土开采、提炼、加工和制造稀土永磁电机等终端产品，是受人尊敬且有利可图的业务，有成千上万的从业人员，”利夫顿说，“在这里（美国），没有从业人员。”

华盛顿能否建立自己的稀土产业——或者它仍然会继续依赖中国——这是一个影响深远的问题，远超过国防部范畴。

“如果电动汽车是未来的主流交通方式，那么美国或欧盟真的没有多少（发展）空间，”肯尼迪说，“中国可以继续利用其优势地位，使越来越多的零部件必须在中国制造，然后更多增值生产系统也会转移到中国，最后整个汽车都必须在中国生产。”

“中国可以决定谁输谁赢。”他补充说。